补时第4分钟，戈洛温直接任意球破门，帮助俄罗斯5比0大胜沙特。图/视觉中国

补时第4分钟，戈洛温直接任意球破门，比分锁定为5比0。这是刚刚结束的2018世界杯揭幕战的最终比分。

尽管传统印象中，一名进攻核心背后的球衣号码通常为9或10。但与沙特阿拉伯的世界杯揭幕战中，俄罗斯队几乎每一次有效的进攻组织，都来自17号。

22岁的亚历山大·戈洛温是17号球衣的主人，也是这支老迈俄罗斯队的主要灵感源泉。在这场星光黯淡的世界杯首战中，他的组织与梳理显得尤为抢眼。

戈洛温出生于西伯利亚一个名为卡尔坦的小镇，总人口不过22000。小镇大部分居民都从事采矿行业，其中就包括戈洛温的启蒙教练。我的好友，FIFA记者马丁·德尔·帕拉西奥今年年初因报道需要，曾前往那片区域。有两件事让他感到震惊：第一，戈洛温的启蒙教练竟然是一名残疾人，因遭遇矿难失去一只手;第二，是那里严苛的踢球条件——仅有一片球场，而且即便在夏天也寸草不生，更遑论寒冷的冬季。

戈洛温的父亲是矿工，祖父也是。要不是莫斯科中央陆军队的球探在他16岁的慧眼识珠，亚历山大·戈洛文很可能也会在矿井中工作一辈子。初到莫斯科，戈洛温被人戏称为“小鸡”，因为他是整个青训学院中最瘦弱的一个。好在，他有幸遇到了另一位知人善用的伯乐——时任中央陆军队主帅斯卢茨基，同时还是一名改革派教练。

2015年俄罗斯原本狂热的足球资本开始冷却，诸如中央陆军、圣彼得堡泽尼特等俄超豪门正以甩卖球星的方式，开始理性运营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，戈洛文被提拔至一线队，并迅速站稳了脚跟。年底，彼时已执掌俄罗斯国家队的斯卢茨基将他征召入队，戈洛文的国家队生涯就此开始。经过16年欧洲杯与17年联合会杯的洗礼，戈洛文不仅成长为俄超联赛球星，更是吸引到诸如阿森纳、曼联、尤文等豪门球队的注意。

俄罗斯是此次世界杯32支参赛国中，排名最低的球队。导致世界杯尚未开打，全球媒体就已看衰东道主的前景。尽管排名不能代表一切(目前国际足联排名世界前十的智利队都没进世界杯)，但排名低一定存在原因。在俄罗斯已报道多时的马丁认为，东道主缺的更多像戈洛文这样的励志故事。

英国《卫报》对此也持相同意见。他们认为，在一个人口接近1.5亿，同时足球又被认为是国家第一大运动的超级大国，挖掘并培养戈洛温这类天才球员的成本，其实相对人口稀少的小国来得更低。只是金钱，从不是俄罗斯足球的问题所在。

自从2010年获得世界杯主办权以来，金钱在俄罗斯足坛仅仅只是一个数字。当时俄罗斯股票市场达到历史高点，联赛寡头们的信心日益膨胀，一笔笔数目惊人的花销，被用来采购外国球星和支付天价工资。一时间，俄超联赛跻身为世界第六大联赛。讽刺的是，俄罗斯国家队却开始走下坡路。

申办世界杯前一年的2008年，俄罗斯队在希丁克的率领下杀入欧洲杯半决赛，引发了自1945年以来最大规模的街头庆祝。彼时俄超已经展现出了肆意挥舞支票的能力，但却无法阻止黄金一代前往高水平联赛的梦想。阿尔沙文、帕夫柳琴科和波格列布尼亚克三杆大枪，同时坐稳英超球队主力前锋位置的场景，迅速被埃托奥、胡尔克等世界级球星前往俄超的爆炸性新闻所掩盖。与此同时，由于俄罗斯足协限制外援名额，因此那些冒尖的本土才俊成了稀缺资源，身价与工资水涨船高。比阿尔沙文们更年轻的一代，科科林就是其中一个例子。

这位在国际大赛中从未证明过自己的莫斯科迪纳摩队前锋，如今的工资是500万欧元。有观察家认为，仅凭他的水平，在俄罗斯之外的更高级联赛连1/3工资都拿不到。因此他不可能离开俄超，同时也不觉得有自我提升的必要。2016年欧洲杯俄罗斯队被小组淘汰的当晚，他和队友马马耶夫买了一瓶价值25万欧元的香槟肆意挥霍。

科科林绝非个例，与他同一代的扎戈耶夫曾被认为是东欧几十年一见的超级天才，拒绝众多西欧豪门的邀约，最终选择留守中央陆军;还记得另一名天才沙托夫嘛?他干脆这次连23人大名单都没进。8年前他们是公认的“世界级天才”，如今看来却更像是被高薪宠坏的孩子。

进攻天才泯灭众人的同时，俄罗斯队捉襟见肘的后防线却还在吃上一代的老本。主力中卫伊格纳舍维奇即将在世界杯期间度过自己的39周岁生日，部分原因是俄超的高水平进攻外援陆续离开，使得联赛的防守难度有减无增。

讽刺的是，本有机会成为顶级中卫的年轻人，却淹没在成千上万个诸如卡尔坦这样的小镇中。没人去发觉他们，培养他们，并在适当的时候，给予他们足够的机会以及一条清晰的晋升通道。近10年的俄罗斯足球资本热潮，钱都在上层漂浮，没有多少真正落地。那些本有机会闪耀世界杯的本土球员，最终不得不在矿井工作，借着酒精对电视机宣泄情绪。

法国存在主义作家兼狂热球迷阿尔贝·加缪，在《鼠疫》一书中写道：这个世界发生在一切，都能在足球场内找到答案。这恐怕，也是寻找戈洛文的意义所在。